刘忠范:我们更需要产生大师的土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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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科院院士、北京大学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教授刘忠范的书橱里,有一张发黄的纸,上面有一句话:“研究的乐趣在于过程,而不在于结果本身,因为过程中隐藏着新的发现、新的发明和新的目标,这也是科学家们乐此不疲的奥秘。”
1993年,刘忠范从日本回国,刚刚30岁的他写下这句话,用来勉励自己要谨记科研的真谛。转眼20多年过去,刘忠范的办公室也已经换了几次,这张字条却一直跟着他: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知道刘老师有这样一句名言。
现在读来,这句话更有几分寓意。从当时到现在,中国科研的发展速度为世界所瞩目,国内在科研领域的投入也越来越多。而与之相伴的,则是外界乃至科研人员本身对科研评价机制和体系的诟病,甚至无奈。
纳米,是刘忠范的一个标签,也是中国科研的一个缩影。1997年,刘忠范等牵头成立北京大学纳米科学与技术研究中心,开启我国的纳米时代。
以北大为例,“现在北大每年发表3000余篇学术论文,其中将近三分之一的论文与纳米相关,而问题也很多。”刘忠范所陈述的问题包括两个方面,一是我国纳米科技投入总量很大,但很分散;二是“跟风”现象严重,真正的原创性研究不多。
6月5日,第四届纳米化学前沿国际研讨会在北京大学召开,刘忠范是大会主席。在会上,来自日本的科学家Kenji Hata教授作了关于高性能碳纳米管的批量生长技术的专题演讲,给听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。“他们五十人的团队、长达十年的时间盯着一件事情,并做到极致,经费投入逾5000万美元。未来碳纳米管的高端应用,又是他们把握着核心技术,我们是无法与之竞争的。”
刘忠范说,在国内的现有评价体制下,科研人员更多关注的是文章和头衔,功利性非常强。
大环境下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未来的科研储备力量。“为什么我们的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?”2005年,著名的“钱学森之问”让整个科学界沉默了。
刘忠范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。每年开学的时候,刘忠范都会给新生讲一次课,叫“刘言扉语”,其中一个重要的话题就是“钱学森之问”。“土壤”,刘忠范不止一次地在报告中提到这个制约中国科研发展的关键因素。他希望从他的学生开始,从北大开始,能够回归科学精神,追求真正的学术。然而每一届的学生都面临着诸多来自于现实的压力,拿到学位需要发表规定数量的文章,找到好去处需要发表尽可能多的所谓的高档次文章等等。
“中国缺少良好的学术文化和科研土壤。”刘忠范说,处在极为功利性的科研评价体系中的每一个人,都有太多无可奈何。
这让刘忠范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沤麻现象。刘忠范小时候生活在东北的农村,做过不少农活,其中包括“沤麻”。把收割下来的麻放到池塘里经过一段时日发酵,以便把麻从秆上剥离下来。这个沤麻过程散发出的气味,会把池塘中的鱼熏得晕头转向,疯狂地四处游走,甚至徒手便可捉到。“这种沤麻现象很像当今这个喧嚣的科研快餐时代,每个人都被莫名地沤着,都在奔忙,充满着浮躁和无奈。表面上看相当热闹,充满活力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”刘忠范说,科研人员就像水中的鱼儿,在这样的环境下,怎么能培养出杰出的人才。
2010年,为了庆祝北大化学学科成立100周年,刘忠范做了一张展板,展示物理化学学科200年来杰出的人物和成就,里面没有一个中国人。
“再过100年,就一定会有吗?我们不能盲目乐观。”刘忠范说,“我们需要大师,但我们更需要的是产生大师的土壤,而不是急功近利、拔苗助长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计划和工程。”2001年,刘忠范去日本访问,正逢日本政府制定未来诺贝尔奖计划,希望在50年内拿到30个诺贝尔奖。
拿诺奖也可以列计划?刘忠范心中升起了疑惑。然而从2000年开始到现在,日本已经有12人获诺奖。“拿一个是运气,拿这么多就不是偶然了。” 正如刘忠范那句话所写的:“研究的乐趣在于过程,而不在于结果本身。”在刘忠范看来,不管是回答钱学森之问,还是“中国为何出不了诺奖”,其根源都在于土壤,如果土壤不改良,问题得到解决的那一天很难到来。
沤麻需要将麻密封在水里,把麻捆好,贴着坑塘底固定在木桩上。由于麻秆疏松,容易漂浮,还要再压上石头,才能在水沤期间让麻完全浸泡在水里,以防水位下降后麻露出水面。等水沤后期麻秆吸饱了水,就会沉在水底。
沤麻大约需要半个月。完全沤好的麻又沉又臭,需要把麻皮从麻秆上剥下来,在水里一遍遍漂洗,冲去乌黑的淤泥和污渍,直到洗出白亮的麻。洗净晾干后的麻柔软坚韧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,搓成麻绳后坚固耐磨,防虫防霉,而且不怕水浸日晒,弹性小,承重多,能用上数年不断,在农村用途很广泛。
人在低谷的时候就像麻的境遇。浸在漆黑冰凉的水里发酵,又压上重重的石头,经受低温、缺氧、黑暗、污浊和重压。水浸让它防霉,黑暗让它白亮,污浊让它清香,重压让它耐磨,让一切的怯懦、彷徨、失意、消沉都像麻的果胶一样腐烂于无形,只留下坚韧的意志、精神和品质。
(王雪涛)
文章来源:中国科学网
今日编辑:溪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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